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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化解


陆温近日有些烦躁。

往日谢行湛只是每日她下了学以后来接她,而现在,不到卯时,天还未亮,就亲自驾着马车,要送她去学堂。

生怕她溜之大吉。

这只其一。

其二,崇文馆近日来个位同窗,很是不得了。

有三个不得了。

第一个,高得不得了,立在人群里,很是鹤立鸡群。

第二个,俊得不得了,丢在人群里,很是出类拔萃。

第三个,黏她得不得了,她去哪,她就去哪儿。

她提筷,她便夹菜给她,她提笔,她便研磨给她,那叫一个殷殷切切,周到细致。

这一日,她实在受不住了。

步子一挪,面色一沉,将人连拖带拽的拉到了后院的一颗春柳下,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位殷切周到的“女郎”。

“南安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滑稽,实在滑稽。

她与这位南安王,可谓不死不休。

他想杀她,她更想一刀捅死他,好解决了后顾之忧,也为谢行湛报一报蛇窟之仇。

可他现今,竟着的是一袭碧竹湘水裙,用的是上安坊价值千金的蕊霞细粉,梳的是临松少女最火热的垂耳双环髻。

姿态不得不说,还有些曼妙,加之他本身眉目俊朗,又多了些飒爽英气。

薛雅之很是诧异,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小铜镜,上下左看了看自己的面容,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为情问:

“昭雪教我这易容术,是假的?”

到底是个王爷,还是个声名赫赫的王爷,就是瞒了身份混进来,也要易容,实属正常。

“假倒是不假。”陆温十分平静,“就是您这脚跛得有些明显。”

尴尬是必然的。

只是她不明白,此人好好一个王爷,不上朝,不参政,怎么改了性子,日日穿着女郎的服饰来崇文馆。

还跟在她背后,鬼鬼祟祟的,指不定心里藏了什么奸。

若非她认出了此人是谁,知道轻易得罪不得,早已将人捆了送去馆长面前了。

他十分坦然的叹了叹:“你知道本王为何是个跛脚么?”

她自然是猜的出来的,但猜出来了,也不能说。

陆温面色如常,恭谨答:“还请殿下赐教。”

他掩唇咳了咳,面色掠过一丝酡红:

“本王幼时想做女子,父王不让,非要本王做个男儿身,本王想反抗,所以在十岁那年,预备切了底下的孽根。”

陆温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成了吗?”

这话实在大胆,但薛雅之来了崇文馆多日,除了烦她,倒也没做什么对不住她的恶事。

“没成。”

他微微一笑:“快成了。”

陆温挑眉,斟酌了半晌,缓缓问:“这么……私隐的事情,您为何,要告诉我?”

几个月前,他还恨不得弄死她,再弄死谢行湛。

何况,切下孽根这事儿,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他如此好面还嗜杀之人,竟一夕之间,转了性子,肯拉下面子同她说自己身缺私隐。

实在太过诡异,实在不得不防。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神色略有犹疑,半晌后,正色道:

“昭雪说,待我求得了你的原谅,他有法子,为我医治,让我做回正常人。”

他顿了顿,神色微暗,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知道,一句做回常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陆温心下一怔,才发觉他背负的秘密,实在是太多。

来自身体的异样,旁人不知,他却日日如履薄冰,既要掩盖,又要承受。

燕王为他铺平道路,给了他最好的身份。

可身份,却是桎梏他的关键。

因为薛灵安之子,自幼便要背负其父统一南北的遗志。

除了父辈的桎梏,太多太多的北弥百姓,将他奉作北弥战神,自然也期盼着,他能够叫这天下永无战火。

因为他的身份,因为百姓的期盼。

他必须高大,必须挺拔,必须狠辣。

必须扮演一个让人安心,战无不胜的将军,一个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嗜杀之人。

可没有人问,真正的他,喜欢怎么样的自己。

此刻,他着的是女装,虽然有些怪异,但细细看,神情平静,语调轻缓,一双幽邃暗眸带着几分释然。

陆温心境也开阔了许多,她朝薛雅之拱手作揖:

“先前,我与王爷有些隔阂,以至于有些话,我是本着气死你去说的,并非我的本意。”

她顿了顿,轻声补充道:“我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堪的隐秘,做男子也好,做女子也好,本就应该一切随心。”

他眉头一动:“燕王妃这是原谅我了?”

陆温点头:“请王爷安心便是。”

她先前那一出从南朝编排薛雅之,狸猫换了太子的折子戏。

自薛雅之南北一统后,山河一统的荣耀,就彻彻底底将那些个人私隐,掩盖了过去。

如今的薛灵安之子,依旧是那个风光霁月,承父遗志,为生民请命的儒将。

那些不堪的传闻,只是南朝拼死挣扎,给英勇伟岸的大将军,泼的一出脏水罢了。

而他为了做回常人,宁愿放下一切荣光,一切富贵,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应下呢。

他终于可以了了日夜夙愿。

而昭雪,也以最好,最温和的法子,将与南安王的针锋相对,扭转局面,化解了一场兵戈,也再次挽救了数万人的性命。

陆温默默叹息,谋臣不愧为谋臣,最擅攻克人心,思虑高瞻远瞩。

又或许,他入崇文馆,如今殷切对她,亦是昭雪布局之中的一环。

毕竟,在崇文馆内,民女,商女,官女,读同一诗书,习同一经略,无论是粗布衣衫,还是锦衣华服,所学之用,皆为报效家国。

他即便想要做回常人,也不想放弃权利,因而,崇文馆是他再次入仕的契机。

以及,她至少不用想着,阴谋与诡计,何时到来了。

她如此想,时间如白驹过隙,下了学,同窗熙熙攘攘出了馆。

她也起身,向薛雅之行礼告退。

谢行湛依然守在门口接她,只是二人将将上了马车,有位小童送来一封书信。

陆温将之打开,果不其然,是熟人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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