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心里难受极了,一把将阿佩抱住,她伸手抚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阿佩的泪止不住往外涌出,但她只尽可能将抽噎的动静放的小些,再小些。
她隐忍着,也抱着文盈,因为此刻只有文盈能听她这些过往,这些早该被她掩埋在心中,不与任何人说的过往。
她缓和了好久,终于慢慢从文盈的怀抱里面起身。
她用手背擦去面上的泪痕,好像泪痕擦去、声音掩去,她就不曾哭过,不曾露出软弱过,不曾陷入回忆过。
“你瞧我,原本还说你动不动就掉泪珠子,真是跟你待在一处时间久了,我都沾染了些你的习惯。”
文盈只是笑:“你就会沾边赖。”
阿佩靠近她,跟她肩膀贴着肩膀:“你想知道今日公子跟我说些什么吗?”
文盈抿了抿唇角,她有些不敢继续往下听。
苦命人太多了,痛苦的事也太多了,她多听一些,便多分心一些,便多得到伤心一些。
甚至她若是听,岂不是又要将阿佩的伤口扒开,露出血红的皮肉和森森白骨?
但阿佩却好像找到了能宣泄的机会,不等她回答,直接道:“公子知道我之前主家的事情,合州的贪墨案,便是由我家的案子查住来的,再一整合,便知我主家是被冤枉的。”
文盈眼眸一亮:“那岂不是能为他们申冤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可人都死了,该死的、能死的,全都是了,申冤给谁看呢?”
文盈却是拉着她的手:“不能这样想,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家二姑娘为了能申冤,宁可舍去自己的命,若是申冤了,你的主家们,定然都能看到的。”
阿佩眼底露出一丝嘲弄:“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我自己,申冤也没什么用,你瞧瞧,你这两句话说完,我倒是白说服了。”
文盈一头雾水,不解她话中的一丝。
“当时的贪墨案,陛下盛怒,原本该是发配的,但却下了斩立决,如今若是申冤,岂不是要让陛下承认自己错了?”
阿佩冷笑数声:“叫一个固执的老头子承认自己错了,这可比登天还难,除非……罢了,不说了,免得吓到你。”
可文盈却懂她话中的意思。
除非,皇帝死了。
如今天子才到不惑之年,等他死谈何容易?
文盈怕阿佩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柔声道:“人老了以后,都是会回看自己前半生的,说不准皇帝什么时候便会转换了心意呢?而且大公子说过,有时候人是活在形势之中的,到时候形势一变,他不想承认自己错了都不成。”
阿佩垂眸看她:“当真?”
文盈坚定点头:“公子可有说要帮你?”
阿佩想了想:“我没问他,但他说,可请一道密召,给家住族中子孙一笔丰厚的赏赐。”
她又笑了:“当初家主出事的时候,族中皆将他视为洪水猛兽,无人赶接近,别说伸手帮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后来家主剩下的那些微薄的家财,除了被朝廷收缴,其他都被族中的人瓜分。”
阿佩呼出一口气来,笑的更厉害了些:“我跟大公子说,若他真的愿意帮忙,便想办法叫族中的那些人把吞下的东西加倍换回来,公子应允了。”
文盈第一反应便是为阿佩而高兴,但紧接着,她便有些担心起公子来。
这件事棘手的很,如阿佩所说,那些族中的人这般无赖,又如何能将东西讨要出来?
但这话她不敢说,无论是成与不成,这在阿佩心中都是一个支撑,人若是没了这个支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她只是坚定地拉着阿佩的手:“说到底,今日这消息也能算是半个好消息,明日我去求公子,叫他准许咱们出去买些纸钱元宝,咱们去给你家主上香,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好不好?”
阿佩眼底有些动容,但开口还是下意识打退堂鼓:“可我不知坟冢在哪。”
“那咱们写上名字便好了,再把出身写上,这指名道姓的,别的野鬼定然不敢乱收!”
阿佩终于露出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文盈叫阿佩今夜留在屋里,她们两个一起睡,临睡之前,她自己打伞去寻了大公子去。
公子还没睡觉,但心里想着阿佩的事,她的犹豫和胆怯也尽数消失了去。
她抬手敲门:“公子,您睡了吗?”
她怕自己声音不够大,或者敲门的声音太小了些,反倒是被春雨给压了下去,她刚抬起手来,想要更用力些敲第二下,这时门却被打了开,高举起来的手被人直接扣住了手腕,一把拉到屋里去。
“你没看到下雨?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陆从袛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反手将门关上,收了文盈的伞后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可她的素色衣衫也瞧不清到底是潮了没。
他干脆伸出手来,在文盈身上摸了摸。
文盈面色陡然一红,说话都有些磕巴:“奴婢,奴婢来寻您是正经事!”
陆从袛的手正好停留在她腰上,本想继续去探旁处,可却因她这话停了下来。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嗯?我如今有何处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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