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到,她觉得自己太不应该如此,不该这样去揣度公子,更不该这样去想阿佩。
故而,她更加担心起阿佩来,若非真的出了什么事,公子有怎会叫她过去?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出了房门,打算去公子哪问问看,但没靠近便被墨一给拦了下来。
“公子吩咐了,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打搅。”
墨一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来,也未曾给文盈一个正眼。
文盈不好上前,但也不愿就此直接回去,便跟墨一站在一处,视线朝着大公子屋门处望。
“墨一,你知道公子叫阿佩进去说什么吗?”
“不知。”墨一爱搭不理。
“墨一,阿佩性子直率,你说她进去会不会惹怒了大公子?”
“不会。”墨一眉头微蹙。
“墨一,你说今日这天,公子说话还要将屋门关上,他会不会热?”
“你没完了?”墨一侧身一步挡在文盈的视线之前,面色一黑,“公子不会热,也不会轻易动怒,你该干嘛干嘛去,以往公子见你,你百般推辞,如今召旁人过去,你倒是急了起来。”
文盈面上有些悻悻,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着急,只是有些担心。”
“那你去别的地方担心,别往我身边凑。”
墨一晃了晃手中握着的佩剑,故意吓她。
文盈后退两步,但是也没直接回去,只同他保持几步远的距离,静静等着屋中的动静。
约莫在阿佩进去后的半个时辰,屋门终于被打开,文盈打眼便看见阿佩略微泛红的眼眶,还有她那有些不好的面色。
“怎么了这是?”文盈几步冲上去,眼神里的遮掩不了的慌乱与担心,“别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陆从袛也跟着站了出来,他看着文盈一张小脸上都是担心的神情,未等阿佩先说话,他倒是先开口:“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他原本没觉得将阿佩叫过来会有什么不好,可方才阿佩一进来,便神色古怪同他道了一句:“公子,你知不知你如此叫奴婢过来,旁人会误会你是看上奴婢了。”
旁人会误会,是不是文盈也会误会?
他想叫文盈安心,还想解释两句,但文盈只是在他刚开口说话时看了他一眼,而后颇为不自在地对着勾了勾唇,又重新将注意放在阿佩身上。
她捧着阿佩的面颊,声音不大但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可是有人欺负你?”
陆从袛只觉无奈,对上文盈,他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待她好她躲,待她不好她要跑,如今是不是又对他生出防备心?
他无奈只能也向阿佩看过去,瞧见她稍稍摇头,他这才放下心来。
文盈提起的这一口气却没松懈下来半分,又轻声道了一句:“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若是不方便同我说,我便不问你,但你要快些调整好,可不能这样,好吗?”
阿佩似是终于回了神般,逐渐将面前的文盈装在眼里,她只觉得眼眶鼻腔都跟着泛酸,但却只咽了咽喉咙,将文盈捧着自己面颊的手给拉了下来。
“不会的,我不会有事。”阿佩的手攥的紧了紧,回头看向陆从袛,“公子,奴婢先同姑娘回去了。”
陆从袛视线落在文盈身上:“去罢。”
文盈得了准话,一把搀住阿佩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
天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白日里艳阳高照下带来的闷热也有了原因,这场雨来的很急很快,文盈陪着阿佩在屋中坐着,便只瞧见阿佩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阿佩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平日里阿佩总不喜欢做矫情的事,比如赏花赏景、品茗作诗,她总说这些都透着奢靡和酸腐气。
可今日她却看着这雨幕出神良久,即便是文盈将饭菜放在她面前,她只是淡淡道一句:“你先去吃罢,倒是操心起我来了。”
文盈知道,这是她别扭的不要让自己担心她。
文盈便自己好好吃完饭,在去阿佩身边陪着她。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但好在风不大,只是有微微水气扑在她们脸上。
“下过这场雨,也不知明日是会更热,还是会凉快些。”
文盈拉上阿佩的手,笑着同她道:“明日若是天气好,我去求杜妈妈和墨七瞧瞧待咱出去可好?到时候咱们可以去放风筝。”
阿佩停顿了半晌,终于眨眨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她转过头,面上神色明显比方才好很多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放过风筝吗?”
文盈眼底闪过意思亮光:“我不会,那你教我嘛。”
她轻轻摇晃着阿佩:“或者不放风筝也好,做什么都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阿佩深深看着文盈,眼底闪过一丝动容,而后将头回转过去,望向窗外。
“你知道的,我之前的家是被抄了,我记得那时候也是个下雨天,跟今日的差很多,我当时被扣住了手脚,跟着差役顶着雨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走到能落脚的牙行。”
说着,她顿了顿,笑着道:“啧,如今跟你说我才发现,你说那些差役一个月工钱能有多少呀?干这抄家的事,还要冒雨押送我们这些又是哭又是闹的家仆。”
文盈眼底难免露出悲悯的神色来,她也勾唇:“挣的多不多的,想来平日里也是要吃回扣的。”
阿佩挑挑眉:“说的也是,但凡跟官字沾边的,都有的是油水能捞。”
她稍稍晃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脖子,一只手撑住下巴:“你只晓的罢,我之前的主顾人家,便是因为贪墨被抄家,但我知道,家主绝对不可能贪墨的,他本就是贫民出身,幸而娶了位读书人家的姑娘,这才一步步考上功名做了官,虽然后面他负了原配,但论为百姓,他绝不藏半分私心。”
她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水:“他很是得民心,我还记得在抄家之前,他好像就再说当地百姓除了要交赋税外,还得去叫一份人头税,我想,他应当是查到了什么事,这才被扣上了贪墨的帽子。”
说到这,阿佩笑了笑:“当初我庶妹——”
她轻轻咳了两声,似是被雨水给呛到了:“我家姑娘是嫡出,因为家主纳妾辜负了夫人,便瞧不上姨娘和庶二姑娘,平日里总是作对,是非对错都要论个高低,当时邻家官员的嫡子有意与我家结亲,我家姑娘同二姑娘斗的不可开交,恨不得要对方死才好,可抄家那天,还是二姑娘给我家姑娘让了一条生路。”
阿佩声音哽咽,泪已经控制不住如泉涌:“她说,都是爹爹教出来的女儿,她可不比什么嫡女差,为了不叫家族蒙冤,她愿意将生的机会让给嫡姐,叫她去申冤、去求助,她让我家姑娘认输,因为即便是比起为家族牺牲、比起谁更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也是更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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