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后寿辰。
云湘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跟着大太太一道入宫。
原本陆家因着郑家地位尴尬,可陆钧山在西北战事立了大功,太后听闻大太太带着郑七娘回京祭祖,也是感慨了一番,便特地让人传了信想见见她们,于是大太太今日便带着云湘和郑七娘一道去。
云湘发现一路上大太太都眉头紧锁着,似是有些烦忧的模样,且郑七娘那雪白的脸上也有些恍惚之色。
她倒没想多,只以为是因为郑七娘先前在万卷学堂闹出事的原因。
到了宫门外下了车,便看到许多马车正停在那儿,妆扮齐整的妇人小姐们都等候着进去。
大太太从前是侯夫人,自然在京中很有些密友,有贵妇人过来寒暄,她便也笑着说几句。
说着说着,自然也将目光放到了云湘和郑七娘身上,郑七娘从前是郑家小姐,但几年前离京还未长开,倒是也叫人认不出来,云湘更是陌生的一张脸,便对她们带着些好奇。
大太太神情从容,看着郑七娘道:“这便是我嫡亲的侄女,郑家七娘,性子最是纤柔文静。”
说罢,她叫郑七娘与人见礼。
郑七娘低着头,镇定福礼。
大太太又看向云湘,神情也很是温和,她在外面从来就护着自家人,且又对云湘观感甚好,自然不会拖儿子后腿,道:“这是我大儿的未婚妻,戚家的娇娘,两人已定下婚契,只等着回了扬州办喜事了。”
虽说公爹那儿还没个信,也不知他会如何发作,但知儿莫若母,大太太深知反正大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如今不过是先站在大儿这边罢了。
云湘既然跟着大太太来了,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颜面,上前见礼。
众人还在想戚家是哪一家?京里好像没听说过姓戚的有名有姓的人家啊!
但是再一看那行礼的女子姿容甚美,举止从容,便想着或许是扬州城里的豪贵之家,一时也客客气气与她见礼。
宫宴的座位是有讲究的,依照着如今大太太身份,即便是有陆钧山,排的位置也较为靠后。
但云湘反正只是来混饭吃的,主要想看自己的木雕能否得到太后赏识,将来能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底气,所以对这排位之类很是无所谓。
坐下后,云湘便安静做个透明人,不曾想郑七娘却凑了过来,忽的问了句:“戚家姐姐,大表兄平日里是否对你极好?”
她的语气里充满羡慕和向往,云湘抬头便见她满是好奇地看着她。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陆钧山待她坏过,如今待她确实称得上好,她不知郑七娘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我知晓大表兄极是爱你,他那般风流浪荡的人儿,自我阿姐去后,便不曾想过娶妻,就是我阿姐还在的那会儿,也没瞧见大表兄这般粘我阿姐的。有日你来给姑母问安时,我瞧见大表兄很快就跟过来,像是担心你被姑母为难似的,那般紧张又柔情霸道的眼神,从前我都没瞧见过呢。”郑七娘喃喃说着,也不知是说给云湘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说完,她顿了顿,又抿嘴苦笑一番,“我却是没有姐姐这般好运了,无人爱我。”
云湘看着身旁愁苦的小姑娘,翻过年也就虚十六岁,却是这般苦楚地说着无人爱她,不由心里酸软,柔声道:“怎么会呢?大太太很是爱你,大爷和二爷也将你当亲妹妹一般疼爱。”
郑七娘却低着头流了泪珠儿,道:“姐姐懂我的意思,我命苦,嫁不出去,没有好男儿愿意要我。”
云湘有时觉得郑七娘被大太太养得太娇了,可她也理解大太太,娘家人都惨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自是要娇养着,不识人间苦难,也确实无须无苦硬吃。
她便说:“你年纪还小,总能遇到将你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再者,不论如何,自己都要爱自己,那何来的‘无人爱我’呢?”
郑七娘听了她这话,低声喃喃了什么,却是眼圈儿更红了一些,道:“却是没有机会再遇到那般的人了。”
云湘想起她和蒋铖的事,想起她想让陆钧山出手强做了这门亲的事,自然想劝她放下,好男儿自是还多得是。
可郑七娘却一味摇着头。
这儿动静有些大了,有人看过来,云湘便遮挡了一下郑七娘的身子,替她擦眼泪。
她见她实在难受,皱了眉,忽然又想到马车里大太太的愁容,再想到这次宫宴太后特地让人请了大太太带郑七娘入宫参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咯噔一下。
陆钧山外家是郑家,虽说当年延误军情死了许多人,可这回陆钧山却是对西北有功,皇帝不论是想收用人心,还是想操控住他,将郑七娘这罪臣之女收入后宫都是好事一桩。
大太太一定想到了这个,所以才愁容满面。
郑七娘也定是知道了自己以后的命,才是说无人爱她。
帝王没有爱,更别提皇帝将她收进宫别有目的了。
云湘沉默,动作温柔地替郑七娘擦眼泪,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古代女子实在身不由己,一入宫门深似海,郑七娘这般纤柔,如何在后宫存活下来?
“我好多了,谢谢姐姐。”郑七娘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看云湘笑了笑,谪仙一般的脸上露出浅笑来,“倒是知晓大表兄为何这般喜爱姐姐了。”
生得美,人又温柔,相处起来极是舒心,想的又与其他人不一样,姑母就从没说过要她自己爱自己这般的话,姑母只安抚她定会为她再寻好夫婿来。
宫宴开始后没多久,郑七娘就被太后召到了跟前。
太后见她生得那般美貌,便拉着她的手欢喜不已。
皇帝见了便说以后叫她常进宫来陪伴母后。
这般算得上是“皆大欢喜”,郑七娘也认了命了,更想着要报答姑母养育之恩,横竖无人爱她,便只作害羞状。
怎知陆钧山却是起身跪了下来,道自家表妹性情娇纵担心惊扰了太后,婉拒了这事。
这般胆大妄为,宫宴上的喜庆氛围一下凝结住了。
但云湘坐在女眷这边,又离得远,是以还不知道这事,她正担心郑七娘时,却是太后召请,她没意外,知道定是因为木雕一事,便整理了一番仪容,跟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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