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
看着武安君的尸首,秦国的将士、修士们悲愤到了极点。
他们本以为昭帝与武安君联袂来此,是要带领他们相战诸国联军。
没有想到,最后秦昭帝最后竟然赐死了武安君。
秦将蒙骜走到了昭帝面前,缓缓跪下泪流满面问道。
“君上,这是为什么啊?”
昭帝没有回答。
风擦干了他的眼泪。
而他也将悲伤深埋。
他踏着云气走下了函谷关,越过了武安君的尸首,来到了诸国联军面前。
面对公孙起时,天下群雄虽然敬畏,但未退一步。
但面对秦昭帝时,天下群雄竟然倒退了两步,如见虎狼。
秦昭帝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只想发笑。
如果说公孙起刚刚面对天下群雄时,天下群雄的行为让他就像是话本故事里的反派大BOSS。
那么秦昭帝赵稷就是真正话本故事里的反派大BOSS。
完毕归赵里,想要空少套白狼的是他。
大赵名将廉颇和蔺相如之所以将相和,是为了要对付他。
渑池会盟,羞辱赵帝,让赵帝弹瑟的是他。
让公孙起水淹大楚的是他。
把楚怀帝骗至大秦关起来的是他。
默许公孙起在长夜之战坑杀百万赵卒的是他。
大魏信陵君窃符救赵是因为他。
毛遂自荐也是为了要对付他。
还有数不胜数的记载诸国各道院、书院典故中的故事里的反派,都是他。
“大魔王”之称,名副其实。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青云国的领袖身上。
“林淮南,大临郡方圆朕可以全部赠给你们青云国的道属国柔国。”
大临郡方圆一带,虽然面积算不上多么辽阔,但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如果给予青云国道属国柔国,那么无疑能够帮助青云国向西扩张。
然而赵稷的话还未结束,紧跟着他看向了燕国领袖。
“姬星月,汉凌道一带我可以给赠予你们大燕的道属国宁国。”
宁国得汉凌道,自此南下无忧。
接着,他看向了楚国领袖。
“项昆仑,诸凤郡一带可交还于大楚道属国陈。”
陈国得诸凤郡,大楚又有了北上之便利。
而后,他又看向了牧国领袖。
“忽元盛,台姜郡一带可以交给你们牧国的道属国何国。”
何国归牧,牧国亦有南下之便利。
……
秦昭帝赵稷不断割让着秦国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战略要地,就如同用刀子在自己身上割肉一般。
可他却云淡风轻,就好像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一样。
而他的舍得,也让诸国领袖动容。
诸国帝王虽然没有亲至,但他念到名字的这些人,在这里,完全可以代表他们身后的帝王。
而赵军领袖则是看着赵稷怒喝道。
“昭帝狗贼,区区数郡,数十城,便能够偿清你我秦赵之间的血债了吗?”
“你以为这些就能够抵得上我百万赵军的性命了吗?”
赵稷笑了。
“在朕眼中,你那长野死去的百万赵军,可抵得上武安君一人。”
“你们诸国联军兵临函谷关,想要找朕要个说法。”
“朕尊重你们的力量,给予了你们的说法,冒天下之大不韪,赐死了功勋卓著的武安君,还跟你们割地求和,你们还要朕怎样?”
“我大秦并非弱国,而是天下强国。”
“没有青云、燕、牧、楚、魏等强国,朕且看你一个赵国,如何犯我强秦?”
“冷昭南,还是你觉得,朕的武安君,大秦的武安君没了,你们大赵便能卷土重来,败我强秦?”
“我大秦能走到今天,武安君功不可没,但却不会因为一个武安君。”
“南安郡方圆,朕都可以割让,不会增援,让你们大赵去打,打得下多少,你大赵都拿去。”
“你们大赵还想怎样,想灭我强秦?”
“你们诸国联军如今皆跟我大秦鱼死网破,或许我大秦会灭,但也能打残你们几国。”
“别忘了,东域诸国还没动,强齐还没动,大夏还虎视眈眈。”
“尔等,敢舍生忘死,灭我强秦否?”
儒雅斯文的秦昭帝说到这里,竟是本相毕露,虎狼之君之威毫无保留的向着四野倾泻开来,令人胆寒,其势完全不弱于那位今日丧生此处的人屠,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名为冷昭南的赵国领袖沉默了。
因为秦昭帝的话虽然强硬,但却是实话。
最终青云国的领袖林淮南一步踏出,对着秦昭帝行了一礼。
“秦帝,你尊重我们青云国,我们青云国同样尊重你。”
“你赐死武安君,又割大临郡,我青云国确实不该再得寸进尺。”
“我们青云国愿意退兵。”
“望日后浊河论道大会再见。”
他淡淡一笑,如春风满面。
说完这句话后,他脚下青云自生,竟是真的带着青云国的大军以及青云国道属国们的军队开始撤兵。
就像秦昭帝赵稷说的一样,他们青云国与大秦根本没必要打生打死,灭了大秦对他们青云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东边强齐,东南大夏等国都在虎视眈眈,在这里与秦相拼,他们就真的不怕被渔翁得利吗?
而且秦昭帝杀武安君,大秦国内不知多少人要心寒,朝局动荡,需要修生养息,他们回去后,他们的嘉帝陛下,能够在西域做很多事情。
青云国的率先退兵,诸国群雄无不动摇。
就在这时候,第二位领袖站了出来。
“我楚国也愿意退兵,不过鄢郢之战的仇,有机会我们大楚一定会报。”
正是项昆仑。
他走到了公孙起的尸首面前,俯身郑重行了一礼,对其送上了最真挚的敬意,然后转身,脚踩祥云带着楚国大军、楚国道属国大军就此离去。
至于秦昭帝会不会说话不算数?
在他们看来,此贼虽然信誉极差,但这次却绝对没有胆子戏耍诸国。
否则到时候,秦国恐怕难以承受诸国的怒火。
因为有些底线可以去破坏,有些底线则不可以去破坏。
秦昭帝是聪明人,清楚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随着楚国退兵,诸国纷纷退兵。
他们已经拿到了现世最重要的好处,至于其他方面的好处,没了公孙起,大秦在其他界的利益能保住,只怕难喽。
最后离开的是大赵的军队和道属国。
冷昭南看着赵稷咬牙切齿,心中曾涌现出无数个想法,想要在这里刀了这秦昭帝狗贼,但却被他克制住了。
不说他能否有机会,就论境界实力,十个他都未必是秦昭帝的对手。
“赵稷,你是天下之邪恶,你暴秦是虎狼之国。”
“总有一天,我们大赵,会偿你秦长平之痛。”
他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公孙起身前,对着公孙起郑重行礼。
哪怕因为长野之战,赵人对这位大秦武安君恨之入骨,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身为对手,武安君绝对是最值得敬重的敌人。
一礼过后,送上最诚挚的敬意后,冷昭南腰间佩剑长鸣,在“铿”的一声后悍然出鞘,乖巧的来到了他的足下。
他踏剑而起,带兵而离。
诸国陈兵函谷关之危解。
秦国之危解。
但赵稷并没有放松,他知道更大的挑战和危机,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候,一名威武的秦将自函谷关上走来,满面悲色地看了公孙起一眼。
在来到秦昭帝身侧,他问道。
“君上真的要割让那些城池土地给诸国?”
赵稷道。
“司马先生,你应该清楚的知道,唯有如此,诸国才愿退兵啊。”
“比起那些损失,只要我大秦在万妖之国、北溟魔原、沧海迷界等地的利益根基不动摇,那么便无伤大雅。”
“公孙先生早已经想到了这些,如果他现在还睁着眼睛,一定会赞同朕的想法。”
秦将姓司马名错,乃是跟公孙起同一时期的大秦名将,甚至成名还要早于公孙起。
曾侍奉孝、武两帝,今又侍奉于昭帝,共已历三代秦帝,乃是大秦功勋卓著的三朝老臣。
他叹了口气,顿时明白了一切。
武安君是必须要死的。
在天下人眼里,只要逼迫秦昭帝杀了武安君,那么大秦再是虎狼之国,以后也断了爪牙。
就拿此事最简单直白的一个后果来说。
名震天下的公孙起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秦昭帝却杀了他。
那么以后,天下天骄,又有谁还敢入秦、侍秦、忠秦呢?
更何况武安君在军中的威望,几乎甚至还要超过秦昭帝。
秦昭帝如此“昏庸”的赐死公孙起,军中将士如何想,此为其二。
更多的影响,只要有脑子的人细细一想,便能明悟。
所以此次诸国联军来攻秦,逼昭帝赐死武安君,再割让如此之多的战略要地,他们的目的便已经达成。
公孙起当然也是知道这些。
但他还是来了。
那么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司马错想着这些,叹了口气。
“想必此事之后,无论再大的困境,君上胸中已有算计。”
赵稷淡淡一笑。
这是自然。
如果不是如此,名震天下的公孙起,又怎么会坦然赴死,为自己铺路。
也不知道,公孙先生看中的传人、门生、后人——那个叫江澈的少年郎,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知晓公孙先生离世会伤心吗?
会恨朕吗?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
函谷关上,却走下来了一个红衣丫头。
所有秦军将士以道元为她铺路。
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画面。
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享此殊荣?
不过她没有觉得荣耀,只是泪流满面的来到了赵稷面前,跪下叩首。
“小女伶月,请君上看在武安君为大秦社稷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让小女为武安君收尸。”
赵稷自然是见过伶月的,武安君府上的丫环,他叹了口气,感慨道。
“将门无犬女,武安君府上一小小的丫环,都有虎狼气魄,我大秦何以不能雄霸天下?”
“武安君未负大秦,大秦有负武安君啊。”
“公孙先生生前,可曾说过想要葬在哪里?”
伶月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哽咽道。
“君候大人说他想回家。”
家?
秦昭帝愣住了。
武安君府当然是武安君的家。
可他知道,公孙起说的不是这个家。
记得那时候他还年轻,人屠也还不是名震天下的人屠,也还很年轻。
在帝都咸阳一家名为“需尽欢”的小酒馆内,君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有了几分醉意后,年轻的秦帝说魏女欣然最美。
人屠却觉得水月山的灵韵圣女最美。
所以,公孙先生说的家是水月山吗?
飘飞的思绪拉回,回忆破碎。
赵稷看着伶月,眉眼温柔。
“既然先生想回家,你就送先生回家吧。”
“这是朕的君牌,你持此牌送先生回家的路一定是一片坦途。”
说着,他掏出了一块漆黑的令牌递给了伶月。
令牌上,一面写着一个大气磅礴的赵字。
一面则绣着玄鸟图腾。
持君令,大秦境内畅通无阻,天下亦都可去得。
伶月接过了令牌,叩首谢恩。
“小女多谢君上。”
紧跟着,她用尽了力气背起了公孙起,一步一步向着函谷关内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背负着天下亡魂,还是武安君的名头太重,人屠的遗体出奇的重。
她背得很吃力,但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坚毅。
函谷关将士道元再度沸腾、奔涌,为她铺路。
她走上了青云梯,踏上了通天路,也走上了送人屠回家的路。
她想,如果那个叫江澈的少年郎也在这里的话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君候回家。
这么想着,不知为何她心中又难过了起来,特别的想哭。
……
……
重山城西城。
紫青荷回过神来的时候已陷入了险境。
作为海棠先生独女的她这是第一次杀人。
以紫气杀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可越来越多赵人倒在她的紫气下,她竟然开始迷茫、动摇。
看着那前仆后继的赵人。
看着那不畏死的赵人。
看着那眼眸里汹涌着无法浇灭的怒火与恨意,她变得茫然。
长野之战,秦人屠戮赵人百万。
今赵人卷土重来来复仇,似乎没有什么错。
她在这里杀了这么多赵人,又是善是恶。
以前每当她茫然的时候,她的父亲,海棠先生就会在她身侧解惑。
如今海棠先生不在,谁又能为她解惑。
然而她惊醒回神的时候,数位赵军已近在咫尺,哪怕她是金丹境的强者,此时也已来不及施展战斗道功了。
哪怕是这几位赵军只是周天境的修为。
当初江澈能以初境杀金丹境白牙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论你是什么境界的强者,只要在一定的条件下,你也会被低境修士所杀。
现在,那几名周天境赵军已经具备了杀死了她的条件。
唉,看来只能动用父亲为她准备的手段了。
尽管那些保命手段都很珍贵。
但既然是保命手段,当需要保命的时候不用,更待何时呢?
就在她准备从衣袍中取出一物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支纤细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细腰,带着她拼尽全力的与那些赵军拉开着距离。
那是一个如秀水一般清澈的少年。
他脸上的神情格外认真,散发着很特别的神韵与魅力。
在少年一剑卷星火而来,揽住她的细腰的时候,又有数位少年与少女持剑、戴指虎而来。
那些少年,似乎都是来自桃林道院的。
至于那少女则好像是重山城城主烈山夫人的女儿。
她看着揽住自己细腰眉清目秀的少年,内心除了感激外,还有浓浓的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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