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袛盯着文盈来看,在她即将要开口之时,又填了一句:“你大可以说说看,留在府中有什么不好,我总要知道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怎么把他的所有谋划都不放在眼里,一心要出府的。
文盈仔细想了想,直到马车都停在了陆府角门,她才开口:“给主子家生一堆小奴婢,和生一堆庶子庶女,也什么分别罢。”
她见到过文嫣盘算着如何喝避子汤不伤身子,如何伏低做小不叫旁人觉得她扎眼,妾室姨娘说得好听了是主子,实际上在真正的夫君主母面前,照样也是个伺候人的奴婢。
陆从袛听她这话却笑了:“所以你觉得,我是会苛待庶出的人?”
“您当然不是,但若是能做嫡出,谁愿意做庶出呢。”
文盈面上恳切,语调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向往:“若是奴婢能有幸出得府去,只盼着能寻个爹爹一样的人相守余生,穷苦人家的孩子是不分什么嫡庶的,也没有什么二女侍一夫——”
“够了!”
文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陆从袛黑着脸打断。
“出府、生子,同旁的男人相守余生?”陆从袛冷笑一声,“谁准许你做这种春秋大梦的?”
文盈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冷下脸来的,可瞧着他如今的模样,好似自己的每一句话无不叫他动怒。
她如今只能道一句:“公子息怒。”
“息怒?文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既盼着出府,那你在陆府的这段日子算什么?你又何必事事讨好于我,又何必近身侍奉我?”
他俯身凑近她:“之前是你主动要在我身边伺候,竟是盼着我能给你开了恩典?”
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太甚,叫文盈有些喘不上气来。
“奴婢从未有过这种念头,您对奴婢有恩,对奴婢爹娘亦有恩,无论奴婢出府与否,奴婢都该尽心侍奉您才是,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呀。”
原来相处这么久,没有什么情分,只剩下本分。
陆从袛听的倦了,他没想过,原来文盈这种没什么心机的丫头,也会将他蒙在鼓里,叫他看不透彻。
“今日的话,我就当你从未说过。”
怎能是从未说过?
文盈急着要开口,但陆从袛却抬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老实把嘴闭上,否则我叫你活不到出府。”
他眼底闪过寒光:“像你这种家生的奴婢,就是死上一个两个,府衙也不敢管到我头上来。”
言罢,他收手前用了些力道,文盈被推的眼睛一瞬的目眩。
“还不滚回院子去!”
他这声呵斥是对着文盈的,她稳了稳心神,便决定不在同大公子争取什么。
她说到底都是陆府的奴婢,如今也是属于大公子的,若是她自己手中的银钱生了要离开她的心思,她放,是她善良大度,她不放,也是情有可原。
文盈将想寄托在还未曾入府的夏五姑娘身上,只盼着能像娘亲说的那般顺利。
她对着大公子的话应了一声是,慢慢回转过身来,掀起车帘就要下车,只是她几乎是跪了一路,腿上早便跪的发麻,若非有墨一顺手搀扶了一下,说不准要大头栽地倒下去。
“多谢小哥了。”
只是墨一不过刚搀扶到她的手腕,便感受到了自家公子凌厉的眸光,后背霎时一凉,但他还是坚持着扶住文盈站稳脚步。
文盈站稳后,以为大公子也要下马车来,还准备着伸手接人,但墨一却在她耳边叮嘱几句。
“你同我们公子有什么可争辩的,他是主子,无论说什么你都要听,明白了吗?”
文盈不知墨一将他们方才的话听进去了多久,只轻轻点了点头,应下了他说的那些话。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陆从袛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催促着墨一赶忙上了马车。
文盈站在原地,有些不知自己应该如何。
墨一上马车后将水桶拿了出来:“回院子去罢,叫小厨房将鱼收拾了做出来。”
言罢,他挥动着马鞭,驾马离去。
文盈看着手中的水桶,里面的鱼还活着,也不知是待的不舒服还是如何,普通了一下溅起水花翻了个面躺着。
鱼跟着文盈回了院子,而陆从袛的马车则是一路行到了三皇子的别院。
陆从袛被人一路引了过去,便瞧见三皇子在湖旁垂钓。
到底是耳力好,陆从袛不过刚一靠近,他便低笑了一声道:“来了?快,同我一起钓一会儿。”
陆从袛眼眸一动,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几步到了三皇子身侧早就摆好的椅子上坐下。
垂钓本就是个精细活儿,故而彼时一直安静着,没人开口说话。
直到三皇子的鱼上了钩,他才边笑边道:“还是这湖里面的鱼好吃,江里面都是草鱼,吃着总有股土腥味儿。”
陆从袛捏着钓竿的手紧了紧。
三皇子也不知是否察觉了他的变化,啧啧两声道:“这京都之中,却是没有咱们边疆的鱼好,从袛也没有在边疆的时候同我亲近了,钓鱼居然都不想着我,你若是想要个安静地方,我这别院还不行吗?”
陆从袛喉咙动了动:“殿下——”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三皇子将他的话打断,顺势接了过来。
“之前我便同你说了,夏家的女儿,只要能叫夏家归到咱们这边来,娶谁都行,就是娶两个都行,你既看中了夏五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姐妹两个若是因为你闹起来,岂不是结不了什么缘分,反倒是要结了怨!”
他一边给吊钩上新饵料,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说说你,跟个祸水一般,让人家府里面两个姑娘都瞧中了你,你倒是不在乎了,也得考虑考虑你在乎的夏五啊,她一个柔弱庶女,别是没等嫁给你,便被那夏家大姑娘给搞死了去。”
陆从袛斜斜看了三皇子一眼:“当真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只是有一条说错了,我并非是因为在乎夏五才要娶她。”
三皇子陡然回头看他:“你不喜欢?你既不喜欢,给人家送什么玉佩,收什么帕子,约人家掉什么鱼?”
他越说,陆从袛便越觉得自己做这些都不值当。
他费心费力,不还是为了选一个日后不会为难文盈的主母?否则他就是娶了夏姝慧又能如何?
陆从袛攥着钓竿的手更是紧了紧:“只是因为夏五合适罢了。”
三皇子暗暗想了一番,不解的很。
“她哪里合适?是庶女的身份合适,还是家中的处境合适?”
陆从袛幽幽道:“性情最合适,若是娶了旁人,我只怕会惹得日后家宅不宁。”
三皇子初听还是不懂,但也不知道哪跟弦竟同陆从袛陡然搭上了,他面露惊讶。
“你当真是疯了,为了你身边那个家生的奴婢,折腾了这么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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