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溯张口便要反驳:“笑话,岂能——”
“话不能说太早了商大人,情之一事最是不能保证,若是你真生了什么错的心思,你还能保证一直守礼?”
陆从袛笑了,既是笑他自以为是,又是笑他自欺欺人。
他摇头,啧啧两声:“怕是商大人心中如何想的,连自己都未曾看透,既与大人没什么关系,大人还是莫要将陆某家事放在心上,文盈如何陆某自会想法子去安顿,不劳大人费心。”
言罢,他转身回了榻旁坐下,全然一副不想理会商行溯的模样。
好心不被人接受,确实的一件颇为憋屈的事,只是没有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道理,陆从袛既不愿写放妾书,他也不能压着人去写。
如此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处,商行溯没了办法,只能叹气一声:“希望陆大人不要因为今日一时的冲动而后悔,天下要动,蝼蚁自是难以保全,陆大人自己思量罢。”
这蝼蚁便是在说文盈了。
牢狱的外门一关上,陆从袛便将手中的枯草猛地丢在地上,以此来发泄方才因商行溯所言而生出的憋闷。
商行溯当自己的什么人,他同文盈又熟到哪里去?
莫不是当他陆从袛是死了不成,竟要将自己心上人托付给旁的男子来照顾,难道商行溯以为自己的保护,似皇子龙孙般金贵?
他被气的发笑,只是冷笑两声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商行溯说的那些荒谬的话里,倒是有一句有些用,那便是放妾书。
文盈虽没同他来要,但写了放妾书,日后对文盈再嫁亦或者归家都有好处,总好过有朝一日他死了,文盈跟了旁人还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到时候,他即便是死了也应当会很碍事罢?
他苦笑一声,眼角眉梢的落寞却是这么也遮掩不住,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来人,拿纸笔来。”
文盈回了府上,便同杜妈妈商议如何处置府中的下人。
大公子要流放,不知何时才能回家,日后能不能在起势也未曾得知,家中的产业一共也就这些,文盈打算尽力去打点一路上的差役官员,便也不想留着那些下人。
府中的主子都不在了,与其等陌路时,连散伙时的银两都拿不出来,倒不如趁现在手头宽裕,还给能给那些下人赏钱,现在出了府去,也免得到时候被大公子牵连,都去不得旁的好门户做功。
她将家中现银清点,挨个分发下去,一时间好不容易撑起的门门庭垮了一般,好不容易塑整到一出去的人心也都散了。
人都四散,更何况人心了?
杜妈妈和阿佩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们一路从相府出来,到新陆府后一起撑起后院诸事,最后又将人遣散,又变成了她们三个人。
文盈看着在门口抱臂站着的墨七:“你们不若一同与墨七离开罢,若是我和大公子还能回来,定去寻你们。”
阿佩眼眶含着泪:“我呸,你说的轻松,你是跟着去了,把我们留下来在京都之中牵挂你,你安的什么心啊?”
她去捶了一下文盈的胳膊,偏侧过头去,将眼角的泪擦去,不叫自己太过失态。
杜妈妈倒是沉稳的多,也是经历过生死,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她开口便是言简意赅:“若是你们回不来,最起码叫个人告知我,我也好三尺白绫同你们一起上路。”
文盈被噎得哭笑不得:“何至于此啊?”
杜妈妈到时一派坦然:“我活到这个岁数也已经够了,我家姑娘没了,若是连公子也没了,那我一个人留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早些下去相聚。”
墨七在一旁没说话,看了看文盈又看了看手中的剑。
文盈瞧出了他的意图:“你也想陪着公子去,是不是?”
墨七点点头,几步过来同她们围坐在一起:“当初公子身边一共十个护卫,这么多年下来,一个接一个故去,最后剩下几人一同跟公子去了边境,离开京都时我年纪尚小,只将我一个人留了下来,结果回京时只生下墨一一个人,这才我想跟着公子,也全了我们主仆情分。”
他素日里性子欢脱的很,同府上的人相处的也很好,也是年纪本就小的缘故,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放。
但谁没有些自己的抱负?他也是自小习武,兄弟们去护着主子打过外敌,可他却只能留下当护院,随着张氏的手不再伸出的那么长,他的活计便变成了采买、赶车。
文盈想了想,倒是很能理解他,只是她犹豫道:“这事我也做不得主,我原本想跟着公子去,他是不愿的,听说他这次流放时,身边谁也不带,墨一也不知被他安排到哪去了,去的一路上应当也不陪着他。”
她说自己的打算:“我研究了律法,若是流放,家眷可同行,新帝还不想对大公子赶尽杀绝,想来会同意,但是带着护卫总归是不好说的。”
而且依照大公子的打算,应当不会希望他跟着涉险,要他留下来保护家眷。
虽则她也是想违背大公子意思跟着去的,但是如今站在这个需要安顿人的位置上,她格外懂大公子的心情。
“男儿保家卫国是忠义大事,但能护家内眷也是也是大事,有你在后方守着,大公子也会更为放心。”
她拍了拍墨七的肩膀,叫他也还好想想,不影响他来做决定,若是他过两日还坚持,她也想为他去争取一下,多一个人护着大公子,便多一份安全。
文盈这般将杜妈妈给劝好了,叫阿佩带着她去边村寻娘亲,最起码不要留在京都之中。
她之前在这府中得罪过二公子,大公子也去陆府抄过家,很难保证二公子不来报复。
大公子流放的事情安排的很快,许是也有二公子的手笔,不过半个月,流放的事宜便敲定下来。
流放当日,文盈收拾好了东西想要去偷偷跟着走,却是被贺郎君叫人给拦了下来。
贺行润没走正路,府上没有小厮丫鬟,他从侧门进来畅通无阻,进来一把扯着文盈的包袱,面色凝重:“陆从璟来寻你了,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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