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孝识的视线一寸寸从文盈身上逡巡,好似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静静看着属于他的猎物落入口中。
文盈还想再退,但她已经退到了马车边没了后路。
陆从袛见状,侧身上前几步,虽没到文盈身边,但却能阻碍薄孝识的视线:“薄大人还是收收心罢,总把眼睛放在旁人的后院里,可不是什么好习性。”
薄孝识丝毫没觉得心虚,甚至玩味地笑看他:“都是男儿,爱美之心皆有之。”
他甚至还上前一步,略带挑衅地看着陆从袛:“谁叫陆大人打的那几板子只顾着收了下官的这条胳膊,没想着去收这第三条腿呢。”
他说着男人间的荤话,文盈只觉得胃里犯恶心,稍稍将头转到另一边去。
陆从袛却是冷眼看他:“若是薄大人有这种要求,本官下次倒是可以满足你。”
说到这,他倒是轻笑出了声,眉头跟着一挑,用着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不过幸而薄大人这腿都全着,否则万夫人还认不认你这个弟弟可就难说了。”
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薄孝识听到这话,面上即刻难看了起来,可仅仅一瞬,他面上便又开始维持着假笑。
“陆大人又再说笑了,快些上路把,如若不然,天黑之前可是到不了官驿。”
陆从袛视线从他身上挪移开去,转过身朝着文盈方向走去。
只是靠近到她身边时,他脚步却突然顿住,没有上前也没有同她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转而上马车。
他进去后见文盈还在外站着,他没忍住开了口:“还不上来。”
得了确切的吩咐,文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这马车并不大,她原以为大公子会骑马而行,倒是没想到要同他一起挤在这逼仄的马车之中,分明只是并排坐着,但她再是小心,胳膊还是会同他挨在一起。
马车之中安静的不行,随着车轮滚动起来,这才终于有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薄孝识这人色厉内荏,你不必怕他,他那日能伤到你本就是侥幸,日后不会了。”
大公子突然开口,倒是惹得文盈侧眸。
她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其他别的。
马车再一次陷入安静之中,但这也是他们自打那日并不算多愉快的交然后第一次明晃晃的见面。
大公子既先开了这口,便叫文盈是觉得这个沉默难挨了些,她随便找了话道:“奴婢瞧着他今日胳膊还吊着,想来也是他行恶事遭了报应。”
“是吗?”陆从袛幽幽道,“哪是什么报应,是爷叫人故意打了他。”
文盈一愣,诧异侧眸看他,但大公子去没事阖上了双眸,好似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就这么打了他,您可会被人为难?”
“不会,也没人敢来为难我。”陆从袛声音懒懒,都未曾睁开眼。
文盈却是有些忧心,毕竟她还记得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薄孝识可是张口闭口就说什么要将大公子所行之事禀报知州。
她难免担心地问:“他若是将公子告到知州那去,可会对公子有什么不好?”
可大公子听她这话说完,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即便是告又如何,爷是下放的钦差,他不过是个知州,巴结我都来不及,还能记我什么过错?只不过是是那万知州后头有人罢了,怕是要万知州向身后之人进言说的不是。”
顿了顿,他低笑出声,睁眼露出一双眸色的黑眸来:“但如今却是不同了,谁不知薄孝识狠狠得罪了万知州,怕是自身都难保。”
文盈生出了些好奇,一双眸子含着询问的意味投向大公子。
陆从袛面上的笑却是慢慢变了意味,带着不会怀好意的揶揄:“你猜,他们两条狗在一起分了那么多好处,为何突然反咬了起来?”
文盈心里漾了一下,屏住呼吸摇了摇头。
“薄孝识上头有个姐姐,貌美又年轻,后来给万知州做了继室填房很得宠爱,连带着薄孝识也跟着鸡犬升天,得了如今这个正八品县尉的官,这是这几日不知怎么得,有人瞧见了他夜半从他那姐姐的房间走了出来。”
文盈因这隐秘的传闻惊意地捂住唇角:“那……那可是他的姐姐。”
“旁人却是都以为那是他姐姐,就是连万知州也是这般想的,但我觉薄孝识即便是禽兽也不至于如此,后来叫人去探查一番,这才发觉,那人本也不是什么姐姐,是他不知从何处赎出来的清官,一直养在庄子上,后来偶然被万钦瞧中,两家也想有个姻亲,便直接给了那姑娘个同头,直接嫁了过去。”
文盈后知后觉,此事可不止是万知州头顶长草,更有是便是这姑娘不能随便处置,若是处置了便是坐实了传言,这门结了两姓之好的亲事也毁了。
她暗暗道:“薄孝识也是活该!倒是那万知州,一把岁数了,还要遭这种屈辱,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从袛幽幽看她一眼:“他却是可恨又可怜,头顶都冒了绿光,还得装不知道。”
文盈初听还跟着点点头,只是转念便觉得他这话中有些不对劲。
她悄悄撇了他一眼,发觉他在看自己,便赶忙回转过头来,一声不吭装哑巴。
陆从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也是没什么法子,只能闷声道了一句:“我倒是比他幸运的紧,最起码及时发觉,不至于被这凭空一声闷雷给击晕厥了去。”
文盈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稍稍出神,这几日来她都未曾察觉自己在生着闷气,以至于如今她脑中的话还未曾来得及多想便脱口而出:“公子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这种事,奴婢也没法子。”
陆从袛被她这话有些气到了:“什么叫我喜欢往身上揽?”
“寻常郎君遇到这种事,可是巴不得要同自己撇清关系,哪像您,非但将奴婢留在身边反复提醒着,动不动还得拿出来说几句,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文盈!”陆从袛手攥的紧了紧,这两个字似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了。
文盈却是觉得心里舒快了些,好似这几日来她都未曾意识到心里憋闷着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她微微扬起唇角,非但不理会大大公子这没什么威胁的怒火,反倒是火上浇油:“嘘,公子您可小声些,别叫外面的人都听了去。”
“你还知这事不光彩?”
文盈耸耸肩:“没什么光彩不光彩,奴婢要成亲,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公子偏要将奴婢留下,怕是不光彩的是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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