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献帝被抬上銮驾,一众太医火急火燎随驾而去。
太后身边的康公公正欲宣布退朝,荣老太傅却拱手出列,“太后娘娘,北疆战事十万火急,需尽快增派援军!”
太后下意识地看向东方怀远的位置,却发现位置上空空如也。
早在献帝发病之时,云砚之就让人将东方怀远反绑双手带去天牢,至于东方家也被他下令封禁,所有人包括奴仆在内皆不得擅出。
无奈之下,太后只能看向云砚之,“既然皇上曾说要太子协理朝政,便从现在开始吧。”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云砚之。
只见他缓步走到上台阶,背影挺拔,一身绛紫朝服与地面的白玉石阶相互映衬。
强烈明艳的色泽反差,让云恬移不开眼。
他转身,居高临下立于人前,晨光从窗户斜斜打入,金銮殿明亮的光线将他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照得熠熠生辉。
“蛮奴人野心勃勃,窥视我大庆北疆沃土已久,从前,因为烈王和慕家军镇守北疆,他们一直没能得逞。”
“众所周知,两个月前,蛮奴人联手肃王和东方怀远,设计在青云关投毒暗害烈王和十万慕家军,如今,青云关被夺不过两个月,蛮奴又不依不饶,觊觎汤城和燕平关。”
“燕平关是北疆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燕平关沦陷,大庆,将彻底失去北疆这片沃土!”
云砚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金銮殿内。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已到古稀之年的华国公,才会不顾一切,重新披挂上阵,奔赴北疆!”
“一生戎马,本该颐养天年的华国公,都愿意舍弃安享晚年的机会,为大庆抛头颅洒热血,我身为大庆太子,自然不能只是站在这金銮殿上,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此话落地,众臣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荣老太傅眼底闪过诧异和惊叹,很快归于平静。
他默了默,抑声问出了众臣的心声,“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要……亲征?”
云砚之环顾众人,慢声道,“没错。”
“本宫决意,两日之后,率神风营,神策营,共八万大军亲赴燕平关!驰援华家军!”
朝臣们本是以为,好不容易登上了这个人人艳羡的东宫之位,裴远壑定会趁着献帝病重,太后失势,独揽大权,把持朝政。
可没想到,裴远壑的话,狠狠打了个他们的脸。
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过如此了。
此刻,朝臣们脸上的神色从怀疑,到诧异,最后慢慢绽放出激昂的战意。
荣老太傅一双褶皱的老眼腾起水雾,心中热血澎湃。
他看着石阶上凛立的云砚之,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靖王……
这些年他不只一次地想,若是满腹经纶,厚德流光的靖王没有死在那场宫变里,那如今的大庆朝,是不是早已靖安四海,一统天下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裴远壑,他忽然又对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庆朝,有了新的期待……
“臣,愿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平蛮寇,夺青云!”荣老太傅拱手跪下,朗声高呼。
身边的一众朝臣纷纷随之拜下。
太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位十九年,金銮殿上,她还从未见过,这些心思各异的朝臣们,有这般团结一心,战意澎湃的时刻!
早已被捏断的护甲扎进掌心,疼得像扎在她心坎上。
她这是有多失败啊……
掌权十九年,她将权位视作一切,可事实上,她几乎将先帝留下大好基业给毁了!
她还总觉得献帝身体不好,性格懦弱,照看不好江山社稷。
可看看现在。
他明明才掌权一日,就做了多少事。
惩治玩弄权术的东方家,为忠臣平冤,挽回臣心,又立下一个众望所归的太子。
单看眼前这位太子便知,献帝至少比她更有远见……
这一局,是她输了。
这时,庞德从内殿匆匆而来,对着云砚之道,“皇上针灸后已经清醒,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奴才特来传皇上口谕。”
“庞公公请讲。”
“皇上口谕,他养病期间命太子统理朝政,若太子亲征,则有劳太后娘娘辛苦打理朝政。”
云砚之恭声接旨。
殿中却响起一阵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
大多数人都没想到,献帝还会再给太后打理朝政的机会。
东方家被打压了,兵权又在裴远壑手中,皇上如今就算是让荣老太傅或其他可信的朝臣打理政务,太后也反对不了。
俨然,太后自己也没料到。
“你说,皇上让哀家打理朝政?”她有些失态地追问了一句。
事到如今,皇帝还愿意相信她!?
庞德恭声道,“皇上一醒来就说,太后娘娘打理朝政多年,只有交给太后娘娘,才能稳定朝局,他才能放心将养。”
看了金銮殿上的朝臣一眼,庞德又压低了声音,“皇上还说,太后娘娘是他的生母,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就算东方家没有了,太后娘娘也还有皇上这个亲儿子。”
太后颤动的眼睫挂着泪水,听完这话,用力地阖上眼。
泪水晕湿了她最喜欢的明黄凤袍,可是,她唇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
云砚之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错开立在诸位朝臣之后的云恬。
这时,云恬忽然动了。
她抬起眼睫,目光穿透人群,找到了他。
云恬看似娇小的身影,从一众朝臣中挤出来,一步步走到石阶前,对着他拱手拜下。
清脆的声音随之响彻大殿。
“臣女云恬,愿舍弃襄仪郡主的封赏,只求太子殿下应允臣女随军前往北疆!”
“吾必戍卫国土,誓死驱逐蛮奴贼寇,夺回青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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