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白姨娘,素来沉稳冷静的女人,此刻再也忍不住,掩住脸又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绝望蔓延开来。
赵士才视线落到百里绯月身上,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凌三小姐?他倒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却没料到百里绯月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忽然看向他,微微皱眉,“这位是谁?”
赵士才心底冷笑了两声,这话问得,怎么让人听上去那么不礼貌呢!
面上还是带着得体合度的笑意,“三小姐,我是昌运钱庄大掌柜。”
“哦。”百里绯月哦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也不看他了。
赵士才眼底的笑意就慢慢沉了下来。这态度,完全是一个对待下人的态度,哪里拿他当自己爹结义二叔那样去尊敬了。
就在屋内沉默的哭泣中,一个丫环几乎差点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百里绯月面上表情不变,心底嗤笑了一声。这太医来得可真够快的,这是从将军府门口请来的么?
看来,对方的脚步真的乱了。
迫不及待成这样。
白姨娘哭道,“快请进来!”
丫头们急急地打起帘子,百里绯月望出去,就见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走进来,精神矍铄面貌端正,面容慈爱,很是平易近人。
完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医院院首。
白姨娘近乎疯狂地扑过去叩头,“大人,求您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啊!”
张院首想必见惯了这种情况,动作利索地虚扶一把白姨娘,慈和道,“莫急,我先看看。”
此刻,屋子里人不少,屋子外人也不少。
这毕竟是凌府才天上掉下来一样的一根独苗,他的生死,没有人不关注。
张院首身为医者并不在意患者的家人,举步就要过去,但下意识地觉得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他忍不住看过去,一眼看到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在靠窗那边坐了下来,正支着下巴平静地望着这边。
和这屋内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凌三小姐?
在医会赛赛场大出风头的凌三小姐?
对这位凌三小姐相比较众人平静得很的态度,张院首到不觉得奇怪,她既然能眼也不眨残忍毒死十几条人命,那么,也算是见惯生死了。
床上的人要真是没救了,她悲痛也无济于事。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刚进门的时候,这位凌三小姐看他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意味深长。
脑子里过尽千帆,思绪只是一刹那,张院首此刻已经握住了凌断念的脉。
所有人都屏气噤声。
半晌,他换了一只手搭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白姨娘红着眼,急不可耐凑上去,“大人……我儿子他……”
张院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又对一旁早已站起来,却表情木然地凌晟行了一礼,“将军,贵府公子的病……你们还是看开些罢。”
赵士才眼中也是不可置信,急急道,“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府这位公子,老夫无能为力。”
“不!怎么会这样!”白姨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眼珠子都血红了。
张院首声音更是怜悯了一些,“经脉郁结,五脏受损,已经是枯竭之象。”又叹了口气,“贵府公子本来有好转迹象,却又用了那种虎狼之药……”
那种虎狼之药?
门口众人一听,眼中神色惊愕又不敢置信。
再看向跪在一边哭着瑟瑟发抖的丫鬟,那种虎狼之药不就是……
果然,张院首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情药那种东西,正常人都受不了,他却吃了……”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罢了,老夫左右不过是一名大夫。这就告辞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士才也脸色艰难道,“大人,没有法子了么?请务必救救九公子……”
“我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张院首话落不再多说,直接离开。
赵士才回神,“大人,我送您。”
白姨娘跌坐在地,放声痛哭,这哭声直到赵士才和张院首走出门似乎还能听到。
凌晟到底是一家之主,“都出去。”
那些丫鬟小厮哪里敢停留,昨天晚上还是大惊喜,大喜事,这还没开始高兴呢,转眼就要变成丧事了,这想想,老天还能再开玩笑一些吗?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在地上跪着哭那丫头却站了起来,关上门,再度回来,垂手站在一旁。
而原本哭得声嘶力竭的白姨娘,此刻虽然眼睛还是红的,哭声也还抽抽噎噎在继续,但是脸上却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没什么情绪表情。
百里绯月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摸了下凌断念额头,没什么问题就移开了。
一抬眸,就见凌晟目光说不出复杂的盯着自己。
“嗨呀,爹,您这是什么眼神啊。”
凌晟此刻若是再不明白,这是一场戏,那他就白活几十年了!只是,“婧儿,何苦瞒我。”以至于他……
“当然要瞒着爹,我们这些人中,爹您的表情和情感是最不会掩饰的一个。何况,来的人和爹你那么熟悉,爹你的性子,表现,瞒不过他。所以,只能委屈一下爹您了。只有瞒住您,您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听她提起这个,凌晟和自己孩子出事简直一样的痛心。
声音黯哑道,“真的是他?”
百里绯月点头,“他的种种行为让我不得不这样想。”不过她对那位传闻中凌晟的结拜兄弟并不太了解,“赵士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听她直呼自己结义兄弟的名字,凌晟条件反射要出口教育她两句,想起什么,又割喉咙一样生生吞下去了。
什么样的人?
凌晟想起二十多年前,自从认识,他和赵士才一起打过的仗,那些一起浴血奋战的日子,甚至为了救他,被敌人砍断了一只胳膊的场面。
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
可人心怎么就变了呢?
明明是好兄弟,怎会,怎会……
“他是个……对他自己非常苛刻,从不会出格的人。”
他这些年虽然在府里的时候不多,但是每三个月,赵士才管理的账本都会整理一份,清楚明白地给他送到边疆。
尽管他一再表示,他信任他,不必如此,但是从未间断。
且,他所住所行所用所吃,都只是一个掌柜应有的程度,完全不会超出。
“我们凌府名下的昌运钱庄一共有十四家,钱庄各种用人数百名,他作为总大掌柜,这数百人中,他没有用一个自己的亲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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