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派了桑禾出去打探了一下。
得知并不是要起战事,莎兰多少是松了口气的。
但又听闻谢长清上了一次海岛,之后吉恩也往儋州官府那边走动了两次,莎兰冒出许多的猜疑来。
吉恩不可能莫名其妙去官府。
谢长清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去海岛上。
他在干什么?
莎兰曾受过那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一些教导,懂得一些家国之事,稍稍一思忖,便联想到了某事上去,心潮瞬间有些澎湃。
从秦都回到海岛的那一路上。
她其实曾经胡思乱想过,如果自己求谢长清,让他替茉兰和朝廷牵线达成友好协议,为族人和弟弟谋得庇护和利益。
谢长清约莫是会答应的。
只是莎兰不愿意那么做……
她曾经把自己和他之间的一切都当成交易,当成是为了求得他的庇护,所以她那般伏低,那样不依不饶。
事实并不是。
她是喜欢他,是自己想和他待在一起。
可是偏偏她真的有求于他,他也办得到。
这一度让莎兰十分的厌恶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她要是不为了族民,不为了弟弟,不是什么异族公主,只是简简单单什么身份的姑娘,哪怕是海边一个小渔女……
她都能更勇敢一些。
她有求于他,就会觉得矮人一等。
可她不想矮人一等,不想把自己和他之间的一切都变成有利益牵扯的交易。
所以谢长清上岛找她,她用尽一切心思办法逼他走。
她那时甚至想,以前没有谢长清的时候,都过来了,天灾人祸都见过,最差也不过是恢复成了原本的状态而已。
大不了就与大海同葬。
可是她决绝之后,谢长清朝她走过来。
她折弯了脊梁摇尾乞怜得来的怜悯,和谢长清不声不响默默给予的关怀对她来说大不一样。
莎兰抬了抬手腕,看着自己左腕上那只手钏。
这还是雷奕第一次来的时候给她带的礼物,那时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她自小到大不缺这些。
见过的人也曾送过她不少,可如今这手钏她越看越欢喜,越看越顺眼。
“也不知道他忙的怎么样了……”莎兰低声喃喃。
都已经三月了,再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
那每年六月六的生辰,是旁人的狂欢,其实与她没关系。
旁人欢歌笑语,喝彩声一阵又一阵,她只是坐在堆满鲜花的竹轿子上保持少许体面的笑容而已。
每一年三月份的生辰,她都期待能有人陪伴,只是吉恩太小,都不记得那些。
只有医娘和桑禾会记得。
可也未必每一年都能陪伴。
今年她想和谢长清在一起……
吱呀一声,门被医娘从外推开,“公主,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
莎兰站起身来,唇角轻勾:“去吓吓他。”
医娘笑着说:“是去送惊喜呢。”
……
宝靖山庄距离尧城只有不足百里,快马一日便到了。
莎兰坐着马车,倒是速度慢了一些。
早起出发,走了一整日还差二十多里路。
桑禾询问是否找个地方休息一二。
被莎兰拒绝了,她还是希望快些回去。
于是桑禾乘着夜色驾车前往,一路上尽量速度快一些,终于赶在亥时二刻到达了尧城之外。
城楼上巡夜的士兵高声喝问:“什么人?”
莎兰拿了谢长清留下的手令给桑禾。
桑禾亮给守卫一看,很快城门就开了。
守城将领亲自下来,只瞥了莎兰一眼。
确定褐发褐眸,美艳无双,就是那个把将军搞得焦头烂额神魂颠倒的女子特征,之后也不敢多看,默默引着莎兰往谢长清那营房走。
莎兰不认识这个小将领,所以不曾主动开口询问。
那将领也并不多言。
故而,莎兰到了谢长清的营房,看着满屋子黑漆漆,才来得及问:“他在城里吗?”
将领摇头:“最快明日一早回来,将军走时留下的话。”
莎兰站在营房门前,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无言地看着里头一室的黑漆漆。
守城将领知道这是将军的女人,他也拿不好轻重,所以一早就派人去请黎叔过来。
这会儿,黎叔也到了近前来,满面笑容地和莎兰打了招呼:“公主来了,长清明早肯定回来,公主先休息一晚吧。”
当初莎兰怀着孕第一次来找谢长清,在城门口和谢长清动了刀,把谢长清气走之后,就是黎叔安顿的莎兰。
莎兰对他印象很不错,如今见他满面和善的笑意,也回了个客气的笑容,点头说:“好。”
“我给公主安排个院子吧。”
“不了。”
莎兰摇摇头,“我住他这儿就好了。”
黎叔笑意加深,点头:“那也行,营房简陋冷硬,怕公主不适,我让人送些东西来,能让公主住的舒服些。”
“谢谢,不用太麻烦。”
“好,如果公主有什么需求,吩咐门口的士兵就是……”黎叔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离京后,长清就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地追踪、寻找。”
“他很惦念公主,只是不太会说话,公主包容些。”
莎兰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黎叔离开后,莎兰自己进了谢长清那间房,医娘上前去点亮了屋中的蜡烛。
莎兰缓缓地看了一圈,她走到床边坐下。
掌心触及到冷硬的床板,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只有冷、大、空三种,和当初一样的毫无温度。
只是如今莎兰心里有了温度。
看着这样的冷、大、空,竟然也觉得温暖和怀念。
黎叔是个周到的,很快便让人送了两条毛茸茸的厚毯子来,方便保暖。
莎兰摸着那两条毯子,回忆了一下,好像最早以前,谢长清的营房里没有这种东西。
后来她到了这里。
为了试探对她的包容程度,莎兰总是在这里偷懒睡觉。
有时候一睡一个白天,没人叫她绝对不可能起来。
她的手脚又凉,经常会睡到半夜,用自己冰凉的手脚去贴谢长清火烫的身体。
为了汲取温暖,也为了刺探他的底线。
谢长清十分警醒。
往往是她的手一碰到他,他便立即给冻醒了。
之后这里就多出两条绒毯来。
莎兰唇角微微勾起来。
他固然是恶劣的,但也有温情。
只是那时候她全身心都在观察他的反应,试探他的底线,也留意不到那些温情。
那些温情对于那时候的莎兰来说,也并不是温情,而是她频繁挑逗刺探谢长清得来的战果,没有暖到心里去。
却在两年后的如今暖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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