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高衡猛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穿越到大明之后,他一直领兵在安南各地作战,打的都是阵地战、遭遇战、大兵团会战,已经完成了一个特种兵到全军主帅的身份转变,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把后世特种作战的思维给忘记掉。
高衡脑海中灵光迸现,如果这一仗放在后世,交给南方神剑来打,会怎么打?如果用特种兵的思维去思考,战场形势应该是怎么样的?不同于龙王庙这种环形阵地,云梯山阵地因为两边是山崖的缘故,反而是将防御点都集中在正面,这么看来,两侧就是漏洞。
如果是一般的部队,比如清军的绿营兵、汉兵,估计是没这个能耐,但如果换成南方神剑,为什么不能试试从两边的山崖攀爬上去呢?清军当中可不是没有特种兵啊,根据永历朝廷掌握的情况,济尔哈朗军中可是有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这可就是后世的护军营和前锋营,一般的士兵做不到,不代表这些人做不到。
想到这里,高衡背后惊出一阵冷汗,“快发信号!提醒吴荣,查看两侧山崖!”高衡忙不迭命令张超道。可问题是,这是突发情况,在当时没有电台没有电话,没有即时通讯手段的情况下,号箭只能提醒吴荣有人偷袭,但却不能指示方位,这需要吴荣自己去琢磨。
张超虽然立刻派出了传令兵,但传令兵赶到山头需要时间,如果敌军真的从两侧摸上去,估计现在已经爬到半路了。
高衡心急如焚,这个漏洞战前他没有想到,如果云梯山阵地爆发短兵相接,会大大抵消火力优势,可以想象到,若真的被自己说中,那么此刻,济尔哈朗大营之中,应该已经有大批骑兵在做准备了。
“旅座!大帅信号,有人偷袭。”一名军官指着从关城升起的号箭道。
“还有!又发信号了。”高衡焦急之下,连发三只红色号箭提醒吴荣,吴荣身边一众军官都很惊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军官们大惑不解,“旅座,山坡上并无伏兵,方才探查过了啊,难道我们疏漏了?”
另一人道:“大帅连发三只号箭,情况肯定无比紧急,不会没有缘由的。”
吴荣陷入了思考,这说明有漏洞,并且大帅已经发现了,可是漏洞在哪里呢?方才探查过正面了,没有敌人,难道说,吴荣一拍大腿,起身道:“不好!侧面,侧面山崖!”
“什么?”众人一惊,皆是噌的一下起身。
吴荣大惊道:“震天雷,准备震天雷,他娘的,狗日的肯定从侧面摸上来了,准备作战,把他们打下去!炮兵给老子死死盯住正面。骑兵步战,上来增援,守住两翼!快!”
吴荣大喊着,抄起手铳就跳出了战壕,身边军官立刻飞奔而出,砰的一声打出手中火铳,“准备战斗,侧翼,敌人从侧翼上来了!”
此刻,敦拜的第一梯队已经摸到了悬崖边缘,他们反手掏出随身携带的鹰爪钩,这是巴牙喇随身携带的装备,巴牙喇作为清军的特种兵,攻城可不用云梯,而是用鹰爪钩直接攀附城墙,这不是臂力过人的人是做不到的,得益于巴牙喇平日里训练强度极大,人人都能开硬弓,所以个个臂力惊人。
这些巴牙喇士兵就是敦拜的底气,只要能杀上去,凭借巴牙喇士兵的强弓硬弩,山顶的明军毫无还手之力。
为了这次偷袭,敦拜特地让出击的巴牙喇把背后箭壶中的刺箭全部卸下,换成披箭,披箭的射程虽然不及刺箭,但是近距离射击威力巨大,可以这么说,二十步以内被披箭命中的目标,即便没有打中要害部位,也会立刻丧失战斗力。虽然兴华军的铠甲坚固,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一旦被命中,即使不能穿透铠甲,但也会造成巨大的钝击伤害,这对兴华军士兵来说是致命的。
因此敦拜有恃无恐,管你什么火器不火器,到了近距离,谁都不可能是巴牙喇的对手。当当当,鹰爪钩钩住两侧山体的声音发出,巴牙喇士兵们用力拉了拉绳子,确认牢固,便立刻沿着绳索向上飞速攀爬,这最后一小段距离对于他们这些灵活如猿猴的勇士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快!快冲上去!”敦拜这边疯狂攀爬,反斜面的一千兴华军骑兵也在朝着山上猛冲,吴荣的命令传递过来,众人立刻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如果两翼被突破,炮兵阵地就会受到巨大威胁,失去了炮兵掩护,正面极有可能被优势敌军突破。
双方都在比赛,看谁能率先冲到山顶。吴荣麾下的火铳兵抄起身边的震天雷,向着两翼运动,可两翼并没有掩体,即便是运动过去,也只能暴露全身,跟敌人近距离对轰。在扬州的时候,兴华军领教过清弓的威力,很多军官都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跟敌军对射,就是极限一换一。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将一线的火铳兵抽走,那么前线防御阵地就空虚了。
一个、两个、三个,带着金钱鼠尾的脑袋一个个从悬崖边缘探出头来,因为没有戴头盔的缘故,被刮干净的头皮上反射出了一些月光。有火铳兵大喊道:“悬崖,建虏从悬崖上来了!”
敦拜眼见敌人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心中一惊,他们已经很小心了,全程都没发出声音,对方是怎么意识到的。但好在他们两翼的兵马不多,敦拜看见一些黑影正在往这里赶,应该是刚刚发现,还没来得及列阵,这是突破他们阵地的好机会。
“勇士们!为我大清一统天下,杀光这些尼堪!”敦拜双手一撑,直接跃上了山顶平台,身后数十名巴牙喇有样学样,一下子全部跃了上来,他们反手抽出箭支,张弓搭箭就是一波箭雨。
黑暗中虽然没什么准头,但依然有几支箭射中了正在奔跑中的火铳兵,一个火铳兵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千斤大锤猛烈击打了一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虽然披箭没有穿透铠甲,但是他好像听见了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
噗的一声,气血上涌,喉头一甜,喷出一股鲜血,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身边同伴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身边同伴的伤情。
“熄灭火把!熄灭火把!”吴荣大喊着,让炮兵将火把全部熄灭,避免给敌军指示方位。“震天雷!都给老子扔出去!”嗖嗖嗖,火铳兵携带的震天雷在吴荣的命令下全部脱手而出,敦拜是能听懂汉话的,一听见震天雷三个字,惊叫道:“不好!快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轰轰轰,第一波震天雷直接炸响,但在黑暗中扔出去没什么准头,不少士兵用力过猛,把震天雷给扔到悬崖下面去了,引线燃烧完后在半空中爆炸,但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要知道,悬崖崖壁上可还有大量巴牙喇在攀爬呢。
敦拜动作虽然快,可也被破片划破了脸颊。身边几个巴牙喇直接被炸飞了出去,掉落悬崖,发出长长地惨叫声。刚刚翻上来的数百名巴牙喇一下子被震天雷给压制住了,这无疑为骑兵上来争取了一些时间。
“冲!快冲!”敦拜吐出一口泥土,大喊道。他知道,必须立刻跟明军搅在一起,否则会变成震天雷的靶子。
巴牙喇士兵悍不畏死,举着刀枪发动冲击,后面的人张弓搭箭以最快速度进行盲射,不管能不能命中,先覆盖一波再说。
山顶上爆炸声、喊杀声震天,这就是攻击的讯号。山下的济尔哈朗早就等不及了,眼见山顶战斗爆发,铿的一声抽出佩剑下令道:“两蓝旗的勇士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满洲万岁!”
“万岁!”三个甲喇的马甲打马从本阵冲了出去,直接往云梯山上猛冲,若是白天,济尔哈朗断不会用骑兵仰攻,这样目标太大,但现在是黑夜,敌军炮兵很难瞄准,而且不管怎么说,骑兵速度肯定比步兵快。
轰隆轰隆,无数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发出,吴荣大惊,这是敌军的骑兵发动攻势了。阿木那边也是一惊,“他娘的,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们,是云梯山!”
龙王庙这边,虽然孔有德是佯攻,但阿木他们一开始不知道,还是如期开火,可是随着爆炸的火球看过去,却发现无数的黑影闪过,阿木是骑兵旅主将,一眼就看出那是大规模的骑兵队,可他们的方向不是龙王庙,而是云梯山。方才高衡打出的信号阿木也看见了,那是有人偷袭的意思,阿木这才意识到,问题一定出在两边的悬崖上。敌人通过悬崖摸上去了。
阿木一拳砸在沙袋上,懊恼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
关城上,高衡捏紧了拳头,“建虏的骑兵上来了,吴荣可一定要顶住啊。”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昆仑关外的三角阵,缺一不可,一旦失去云梯山,光靠关城当不了多久,龙王庙也是独木难支。
“杀尼堪!”云梯山上,上山的巴牙喇越来越多,震天雷虽然厉害,但是黑暗中没准头,就这么胡乱扔过去,杀伤力有限,大部分都落到悬崖下面去了。
敦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赢,否则前面的勇士就白死了,那可是最精锐的巴牙喇啊。
砰砰砰,忽然,一阵火铳声将巴牙喇的呐喊声硬生生压制了下去,从反斜面阵地上,大量火光不断出现,“冲啊!我们是骑兵,就算没有马,我们也要比步兵跑得快!”
骑兵手中的四四式手铳对着巴牙喇就是轰打,“啊!啊!啊!”惨叫声不断发出,不仅是敦拜,所有的巴牙喇都没想到,他们的阵地后面怎么还有这么多伏兵。敦拜的瞳孔猛然一缩,冷汗浸湿了后背,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正面,三个甲喇的骑兵已经冲了上来,吴荣大吼道:“火铳兵归位,炸药包,点火!”
滋啦滋啦,一个个火折子将早就铺设好的引线点燃,就像是上百条火蛇一般,引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前方燃烧,冲上来的两蓝旗马甲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轰隆轰隆,成片的爆炸声响起,定向炸药包的威力可不是盖的,最重要的是济尔哈朗可没领教过。
上万颗弹丸腾空而起,在黑暗中朝着骑兵喷射过去,就像是火炮装填霰弹迎面轰打,产生的杀伤效果可想而知。隆隆火光之中,骑兵人仰马翻,弹丸穿透战马和士兵的身体,无数人扑倒在地,无数战马哀鸣着顺着山坡滚落。
可黑暗中,后面的骑兵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骑兵阵型在惯性作用下继续狂奔。咔嚓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响成一片,兴华军特制的陷马坑让清军吃尽了苦头,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战马的马腿要折断。更重要的是,随着战马摔倒,马背上的骑士被扔出去老远,半天爬不起来。还有铁蒺藜,又是大片骑兵踩中铁蒺藜,一片片倒下。
更惨的是,山顶的火炮发威了,对着骑兵再次喷射出代表死亡的霰弹,横扫清军骑兵。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敦拜,敦拜在干什么!”清军大阵中传来了济尔哈朗野狼一般的咆哮。敦拜不是攻上去了吗,为什么对方的火炮还能开火。都尔德也是一脸懵逼,这怎么回事,难道巴牙喇失手了?
实际上,这真不能怪敦拜无能,而是兴华军骑兵硬是用步战方式死死顶住了巴牙喇的攻势,震天雷配合手铳几轮轰打,巴牙喇虽然也在不断放箭,可就是冲不破对方防线。双方都在咬牙硬撑,狭路相逢勇者胜,拼的就是这一口气,谁后退,谁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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